大顆藥丸
18
看來像是希臘人的侍者,服貼的褐色短髮在頸項上端微微地自然捲曲成波浪狀。因為是很小的咖啡廳,就沒有穿制服圍白色圍裙。倒是穿了深藍色牛仔褲和絲質的白色襯衫,柔軟的質料很依順地搭著他肩膀和背部的線條流洩下來,未紮的下擺輕輕地翻飄著。襯衫外面是一件咖啡色絲質背心,簡單的式樣,只在背面加了一條衣帶,抓出一點腰身,很簡潔地裁到褲頭的長度。
我得了流行性感冒,肩膀和小腿肚酸痛得要命。味覺很淡,一點胃口也沒有。不過既然是用餐的時間,侍者過來問時,我還是點了今日特餐。
今日特餐有兩種,A餐和B餐。A餐是烤雞腿加法式薯條以及法式生菜沙拉。B餐是烘烤起司帕士達。
我問問看帕士達是什麼,侍者詳盡地解說著。我還是隨便點了A餐,然後又叫了一杯Carlsberg。
我一面喝著啤酒,一面看著對面歐戴樂德維勒前的廣場。以前是市政府辦公處的建築,現在變成歷史博物館和地區郵局。廣場被擴大並圈圍起來,棋局似地豎起高聳的宮燈,兩旁各有一個大型噴泉。經過龐畢度後方的布卜大道就在廣場的右端被截斷,和希謀利路形成丁字路口。
天色有點陰暗。灰色的雲層在廣場再過去的塞納河上方堆砌成巧克力千層糕的樣子,緩緩向這邊移動過來。沒多久,就吭鏘有聲地下起大雨來,大概三分鐘後,突然停住,再過幾分鐘又下一陣,就好像有誰隨意轉開關上水龍頭似地。
玻璃窗外走過穿咖啡色布爾喬亞長風衣的黑人,短而捲曲的黑髮上濛了一層白白的水霧,風衣的肩部已經浸濕成深茶色。他以不像在躲雨的平常步伐走著,因為雨水灑在臉上而微皺著眉,就像被過強的陽光扎眼時一樣。
接連走過的有穿皮衣、褐色船員褲的青年,白ㄒ恤拿著滑板的高中生,以及背著大背包自助旅行的大學生。
街上走過一個又一個的行人,一個都與我不相干。
A餐被送上桌來之後,我打了一個噴嚏,然後把雞腿跟薯條跟生菜全塞進胃裡。我拿起餐巾紙擤擤鼻涕,努力維持住一點看起來高尚的模樣。一邊又忍不住壞心地想,要是這感冒病毒真那麼厲害,就讓剛剛走過的隨便一個人也被感染到感冒看看。
我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然後彎下腰去用右手捏一捏隱隱還感到酸痛的小腿。
都是這樣,好像一個灌了二氧化碳的氣球,怎麼樣都做不出好好向上飄飛的樣子。
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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