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Huge Pill

大顆藥丸




The Caucasus: A Romance 高加索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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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加索傳奇


每天傍晚一隻老鷹從白雪皚皚的懸崖邊翱翔
而下飛越營區。它想看看
那些在俄羅斯的傳言是不是真的:現今
年輕人唯一的出路只有
從軍。家世好的青年,以及
一些---較年長、緘默的---一些名譽上有
污點的人,他們這邊這麼形容。比方像
上校這種,在一次對決中失去耳朵的人。

蓊鬱的松、白楊、樺樹林。激流
從令人暈眩的山崖上飛落。雲霧。流水
淙淙。即使是現在,即使是八月,山頂上都還覆蓋著
白雪。不管哪裡,雙眼所及之處,
豐饒富庶。罌粟花海。野生蕎麥在
炙熱的陽光下閃閃爍爍,麥浪向地平線一路翻騰。
豹。男孩拳頭般大的蜜蜂。看到人也不會
躲開的熊,能把人撕裂成碎片,然後一切如常地繼續
山豬似地在繁茂的灌木叢中挖嚼磨蹭。山嵐
有如白色蝴蝶般升起,輕輕落下
又在滿佈丁香與羊齒蕨的山坡上飄起。

時不時與敵人會有一場真實的交戰。
他們那邊傳來許多哀嚎、叫喊,馬蹄
達達,火槍砰砰亂響,一顆車臣的子彈
穿入一個人的胸膛,血跡斑斑
飛散,在白軍服上逐漸擴散彷彿一朵鮮紅的
花朵開綻。接著追殺開始:心跳加速,
腦袋整個一片空白,俄皇的年輕
官兵,全是高手,奔馳過平原,笑著,
扯開嗓門吆喝著。又或者他們揚鞭
策馬沿著林中的小路搜索,手槍
上膛。他們燒掉車臣的農作,殺光車臣的牲畜,
把那可憐的小鎮夷為平地。畢竟,他們是
軍人,而且這也不是演習。沙米爾
土匪頭目,是他們的首要要犯。
            *

夜裏,又圓又大彷如圓盤的月亮
從群峰之間一躍而出。但這
月亮也只是在裝瞎。實際上,就像
這裡的所有事物,全都是全副武裝。
上校睡著時,夢見了一間客廳 ---
我們都知道是哪間客廳 --- 啊,多麼潔淨高雅,
多麼舒適的客廳!朋友們在
高尚的椅子或沙發上或躺或坐,一邊喝著
小玻璃杯裡的茶。在夢裡,總是
週四,兩點到四點。窗邊有一架鋼琴,
看出去是尼溫斯基大道。一位少婦
彈完了,稍停,然後轉身答應禮貌的
掌聲。不過在夢裡卻是一個切爾克斯
女人,臉上橫著一掃刀疤。他的朋友們
驚懼地倒抽氣。低下頭,欠個身,
然後一個一個開始離去。再會,再會,
他們低聲說。在聖彼得堡他們說,遙遠的這邊,
在高加索,日落就是一切。
不過這不是真的,只有日落並不夠。
在聖彼得堡他們說高加索是一個孕育
傳奇的地方,每天都有英雄誕生。
很久以前,在聖彼得堡,他們說,聲名
成在高加索,敗也在高加索。墳地般
嚴肅美麗的地方,上校的一個部下曾經這麼說。

他底下的軍官都將會離開
回家,有更多的年輕人會來取代
他們的位置。在新來報到下馬
致敬之後,上校會故意讓他們
等候一陣。然後用他堅定、父執輩的眼神
一個一個看著他們,這些細瘦的,嘴上只有淡淡
短鬚且精力活潑旺盛的年輕人,這些看著他
一面懷疑,一面自問到底
他在逃避的是什麼的這些人。不過他並不在逃避什麼。他喜歡
這裡,高加索,以某個角度來說。他甚至
已經習慣這裡--- 或說幾乎。這兒有好多事可做,
天曉得。許多嚴峻的工作在未來的日子裡,幾個月裡,
待完成。沙米爾還在山中的某處逍遙---
或也許他跑到歐亞大草原去了。這裡風景優美,
這你可以確信,而且這還不過只是目前實際的,和過去的
粗略估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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