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顆藥丸
現在風平息了。但今天下了
傾盆大雨,昨天也是,
還有前天,一直回溯到
創世之初。在舊奴隸區的
那些屋子正在消融,
沒人在意。不論是老奴隸的
幽靈,或年輕的。
雨水撫慰著他們挨鞭抽的背。
他們可以放聲哭泣。
這地方沒有日落。前一分鐘還有天光,
接著星星就出來了。
我們整夜徒勞地尋找
北斗七星。在這裡
南十字星是我們的座標。
我厭惡我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的樣子!
焦躁,還渴求著那
會把我頭殼劈裂的蘭姆酒。
階梯上躺著一具死屍。
跨過他。塔樓的燈
熄了。一隻蜘蛛從那人的髮際
躍下。媽的人生。我是說它是一件
又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
街上成排成列的人,
而不是成排成列的詩。
說!你有罪還是無罪?
再來一個吧!他回答。
好,如果屋子失火了,
你會救貓還是林布蘭特?
那還不簡單。我沒有林布蘭特,
我也沒有貓。但我有
一匹栗色的馬在家鄉
我想再騎一次
馳騁高原。
不久我們都將在地下腐爛。
這不是什麼真言,不過是事實。
我們這些活著時給予對方
那麼多幸福的人---
我們將會腐化。但我們不會
在這個地方腐化。不能在這裡。
手被鐐銬在一起。
天啊,光是這種想法!
媽的這人生。這些鐐銬。
我不該提起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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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裡,女孩讀著一本皮革封面的書。
大廳裡,男人拿著掃帚掃地。
大廳裡,男孩在給植物澆水。
櫃檯接待盯著他的指甲看。
大廳裡,女人在寫信。
大廳裡,老人在椅子上睡著。
大廳的風扇在頭頂上緩慢地旋轉。
又是一個炎熱的星期天午後。
突然,女孩把手指夾在書頁間。
男人倚著掃帚抬頭看。
男孩停下腳步。
櫃檯接待揚眉凝視。
女人停下手中的筆。
老人翻身醒過來。
什麼事?
有人正從港口跑過來。
一個背著陽光的人。
一個打著赤膊的人。
揮舞著手臂。
*
顯然發生了什麼糟透的事。
那個人朝著酒店直奔而來。
他的嘴唇顫動著正要大叫出來。
大廳裡所有人都會記得這份驚恐。
記得這令人終生難忘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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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ightning speed of the past
快如閃電的過往
軀體助長了那些相信最後審判
者,以及那些不信者的焦慮。
-- 安德烈·馬樂侯1
他埋葬了他死於
苦痛的妻。悲楚中,他
開始坐在門廊,看著
日落月升。
一天看著過去了,卻又倒轉
回來。就像人在夢中想道,
我已經夢過了這個夢。
沒有一件事,就算已經到來,將會留存。
拿著小刀他削著
蘋果皮。白色果肉,那
蘋果的軀體,逐漸暗沈
並轉棕黃,變黑,
在他眼前。死亡破敗的面孔。
快如閃電的過往。
註:
André Malraux: 法國著名作家、公共知識份子。1959年—1969年戴高樂任總統時,出任法國第一任文化部長。
卡夫卡的錶
取自一封信
我有一個80克朗薪資微薄,但
八到九小時永無止境的工作。
我貪婪地吞嚥辦公室之外的時間有如一隻野獸。
希望有一天能在別的國家坐在
椅子上,看著窗外的甘蔗田
或穆斯林墓園。
與其說抱怨工作本身不如說是
被工作淹沒的時間的緩慢遲滯。上下班
根本無法切割開來!我感受到
整整八到九小時的壓力甚至在一天
最後半小時裡。就像日夜奔馳
不休的火車。最後你就是完完全全地
精疲力竭。再也顧不及過勞
的引擎,或者丘陵或者
鄉間的原野,只能把一切單單歸咎於
你的錶。那顆你持續地握在
掌心的錶。不時搖一搖。然後慢慢地
不可置信地靠到耳邊聽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