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Huge Pill

一整天他們就在等太陽出現。然後，

遲至傍晚，像一位好王子，

它露面了幾分鐘。

高高地照耀著他們借住的房子背後山峰

腳下的階地。

之後雲層再度聚攏。

*

他們已經很滿足了。但整晚

窗簾鬱鬱地擺盪著，

在敞開的窗前窸窣作響。晚飯後

他們走上陽台。

從那裡他們聽到河水在峽谷中奔騰，以及

更近一點，樹木的咯吱聲，枝椏的嘆息聲。

高茂的草叢承諾永遠沙沙作響。

她把手放在他脖子上。他觸摸她臉頰。

然後蝙蝠從四面八方飛來把他們趕回屋裡。

入內，他們關上窗戶。敬而遠之。

看著星星列隊。以及，偶爾，

從月亮前飛過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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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ightning speed of the past 

快如閃電的過往

軀體助長了那些相信最後審判

者，以及那些不信者的焦慮。

他埋葬了他死於

苦痛的妻。悲楚中，他

開始坐在門廊，看著

日落月升。

一天看著過去了，卻又倒轉

回來。就像人在夢中想道，

我已經夢過了這個夢。

沒有一件事，就算已經到來，將會留存。

拿著小刀他削著

蘋果皮。白色果肉，那

蘋果的軀體，逐漸暗沈

並轉棕黃，變黑，

在他眼前。死亡破敗的面孔。

快如閃電的過往。

註：

1. André Malraux: 法國著名作家、公共知識份子。1959年—1969年戴高樂任總統時，出任法國第一任文化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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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的錶

取自一封信

我有一個80克朗薪資微薄，但

八到九小時永無止境的工作。

我貪婪地吞嚥辦公室之外的時間有如一隻野獸。

希望有一天能在別的國家坐在

椅子上，看著窗外的甘蔗田

或穆斯林墓園。

與其說抱怨工作本身不如說是

被工作淹沒的時間的緩慢遲滯。上下班

根本無法切割開來！我感受到

整整八到九小時的壓力甚至在一天

最後半小時裡。就像日夜奔馳

不休的火車。最後你就是完完全全地

精疲力竭。再也顧不及過勞

的引擎，或者丘陵或者

鄉間的原野，只能把一切單單歸咎於

你的錶。那顆你持續地握在

掌心的錶。不時搖一搖。然後慢慢地

不可置信地靠到耳邊聽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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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被一個來自我童年的聲音叫醒

「該起床了」那聲音說，我應聲而起。

整夜，睡夢中，我一直

在找一個母親可以安居

並快活的住處。如果你要我發瘋，

聲音說那好。不然的話，

讓我離開這裡！我是把她

帶到這個她厭惡的小鎮的罪魁禍首。給她

租了她厭惡的房子。

將她厭惡的鄰居放在隔壁。

買了她厭惡的傢俱。

為什麼你不乾脆給我錢，讓我去花？

我要回加州，那聲音說。

再待下去我會死。你要我死嗎？

無法回答這種問題，或今天早晨

這個世界的任何問題。電話響了

又響。我躲得遠遠地就怕

再次聽到我的名字。同樣那個

老爹答應了53年的名字1。

直到前去領他的獎賞。

他這麼說了之後就走了「兒子啊，

把這個拿進廚房。」

兒子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

在空氣中晃盪著任何人都能聽得。

註：

1. Raymond Carver 的父親叫 Raymond Carver Sr. 他是 Raymond Carver Jr. 兩人基本上同名同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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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裡，數年前不經意的笑聲。

柳樹間燃燒的提燈。

那幾個字的威力，「我愛過一個女人。」

應該刻在石碑上他名字旁邊。

上天保佑並與你同在。

那些在魯伊多索1 奔向跑道終點的馬匹！

黎明時分草地上升起薄霧。

涼廊外，山脈灰藍的輪廓。

曾經伸手可及的，遙不可及。

而一些次要的事，則恰恰相反。

要什麼儘管點！然後找那個

跛腳男人2 商量。他會付錢。

從牆垣的裂罅，我能看到底下

汲淪谷3 裡簡陋棚寮的燈光。

陌生屋簷下無眠之夜。他的人生遠在他方。

跟我爹下跳棋。接著他找出

刮鬍皂，鬍泡刷和刷杯，直式

剃刀，我們把車開到縣立醫院。我看著他

在爺爺臉上打上皂沫。幫他刮鬍子。

垂死的身體是拙重的夥伴。

你髮際間的水滴。

田野的暗黃，河流的墨藍。

出去走走表示你會回來，是吧？

總有一天。

燭火搖曳將殘。極好。

歌德與貝多芬會晤

在1812年的萊比錫。他們談到深夜

拜倫勛爵和拿破崙。

她下了公路，從那以後一路上都是

堅涸的地面。

*

她撿起樹枝在塵土中畫了一棟

他們同住並撫養小孩的房子。

有一個鴨塘還有一處馬廄。

要寫這件事，必須用一種

讓人心跳停止、毛骨悚然的方式來寫。

塞萬提斯4 在勒班陀戰役5 中失去一隻手。

那是1571年，最後一場仍由划槳奴隸驅動的船隻

進行的海上大戰。

在凱奇坎6 的烏努克河7 ，鮭魚穿過小鎮時

在路燈下露出背部。

學生們和你們的人在托爾斯泰的靈柩

被抬過阿斯塔波沃8 站長家院子並放入

貨車廂時吟唱著一首安魂曲。伴隨著歌聲，

火車緩緩駛離。

艱難的航行，四處都是相同的星星。

但花園就在我的窗外。親愛的，不要為我擔心。

我們織著手中既有的棉線。

春天與我同在。

註：

1. Ruidoso, 位於新墨西哥州的小鎮。

2. The man with the limp, 似乎指涉聖經中的雅各。雅各與天使摔角之後，雖然得到祝福，但也瘸了一隻腳。在這裡並沒有足夠的線索可以找出作者用這個詞的關聯為何。或者，是我作為譯者搞不懂其中的意思。

3. The valley of Kidron, 沿著耶路撒冷老城東城牆外的一道山谷。

4. Miguel de Cervantes, 被譽為是西班牙語文學世界裡最偉大的作家。著有《唐吉軻德》。

5. Battle of Lepanto, 是以西班牙帝國、威尼斯共和國為主力的神聖同盟（Holy League）艦隊與鄂圖曼帝國海軍在希臘愛奧尼亞海帕特拉斯灣展開的一場海戰。

6. Ketchinkan, 位於美國阿拉斯加州，享有世界三文魚之都的美稱。

7. Unuk River, 從加拿大卑詩省到美國阿拉斯加州的河流。盛產鮭魚。

8. Astapovo, 蘇俄地名，托爾斯泰死於此地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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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過後，喪慟、索然，

整個春季我在這裡欣欣向榮。甜美的微光

逐漸充滿胸臆。我拉了把

椅子。面對大海一坐幾個鐘頭。

聽著浮筒擺盪並學著

去分辨鐘，

以及鐘聲的差別。我只求

擺脫一切。我甚至希望

變成不是人。我做到了。

我知道我做到了。(她可以幫我作證。)

我記得那個關上記憶的

蓋子並轉上手把的早晨。

永遠地鎖在一方。

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經歷了

什麼，大海。只有你和我知道。

夜裡，雲朵在月亮前堆積。

到了早上就消失不見。還有我提到的那

甜美的微光呢？也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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